刻劃在心
孩童的嘻鬧聲從早上開始就沒停歇過,許多人將開得燦爛的麥桿菊編成花圈,安在孩子們的頭頂上,但他們並不會乖乖坐著,所以地上不時能看見因為掉落而被踩扁的花朵,明明滅滅的燭火點亮了步入漆黑的傍晚時分。
重生節對萊雅這個國家而言是個極為重要的節日,重生這個詞彙揉合了新生與死亡,給予孩童們祝福,也祭祀過往的死者。
佩特妮亞手裡捻著一朵麥桿菊,金黃花心安然躺在層層銀白中,遠看就像顆小球。她喜歡銀白色的麥桿菊,不只是因為跟她髮色相同,中央花心的顏色也跟那個人一樣。她一直以來都喜歡著明亮的金黃與銀白色,那是屬於她們的顏色。
她走過燈火通明的街道,順著鮮少人走過的羊腸小徑進入森林,歡騰的樂曲離佩特妮亞越來越遠,從揮之不去轉變為若有似無,而後寂然無聲。原本還能依照馬車轍痕的痕跡辨別路徑,現在卻只有繁茂的林木以及苔蘚亂石。
吟遊詩人依舊堅定的越過這些障礙,越往森林深處走,就越能看見螢光在黑暗中閃爍。她用衣袖盡量遮掩住油燈的光源,深怕打擾了這美好的景致,細微的潺潺流水聲溜入了她的耳中。
就快到了,她告訴自己。已經是多久沒有回來這裡看她?有點記不太清了。
她很愛這裡,也很想念她。
於是她在一處堆疊的石塊前停下腳步。
論誰看了都會以為這是不起眼的亂石,但只有她曉得那其實是墓碑。她沒有巧手能雕刻出優美的墓誌銘,只能以這種荒唐悲淒的方式安葬她。
「過了那麼久才來看妳……妳肯定會說我薄情,對吧?」她露出苦笑。
佩特妮亞伸出手輕輕觸碰著那些石塊,上頭滿佈的青苔十分滑溜,不只掩蓋了石頭原本粗糙的觸感,也掩蓋了過往的那段回憶。
她無庸置疑是個懦夫,直到了現在才敢提起勇氣正視她已經不在的事實,她的世界只剩下自己,一路走來所見的風光無法與所愛的對方同享便毫無意義。
佩特妮亞從來沒有在夢裡見過她。
「我想妳了……」吟遊詩人的眸光黯淡,「我不想忘記有關妳的一切,可是時間太長,我越想把握住,記憶就越模糊……」
她閉上眼緩緩靠向石堆,夜晚的涼意在腳下匯集,她試圖從撫過臉龐的夜風嗅出思念之人身上那股獨特的薰香味道,卻讓空虛趁機灌入鼻腔。
這裡什麼都沒有,只有她自己過於執著的思念在作祟。
「妳肯定會取笑我的,說我總喜歡講一些奇怪的話……但我今天就是要講,」她深吸一口氣,微低下頭,唇瓣輕觸了那冰冷的亂石一次,而後繼續說道,「我已經變得不一樣了,變得更懂得人情世故,懂得如何讓聽眾在聽我的歌時落淚了。」
「但即使他們再感動,我卻沒辦法流淚。葛薇妲……我的眼淚在最後一次看到妳時就已經流光了。」
她微微一笑,碧色的瞳眸似乎泛起了一陣波瀾,卻沒有翻溢出眼眶。
「我愛妳……」
她的告白沒有晨曦作伴,似乎反映出了她永遠得不到的回應,無邊的天空只冷漠地揮灑閃爍的星子,孤獨的她終將無人陪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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